我小时候住在东台市的农村，那个农村叫光山。从我家农村到东台市，民间有个俗语叫十里路，但是这个距离到底有多远我至今都不知道。我学会骑自行车之后，周末可以跟妈妈请假去东台，一般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。后来我学会了算时间，才知道这个时间不是一个小时左右，而是五十分钟左右。长大一点后，我骑得更快了，偶尔跟朋友赛跑，半个小时就到了。因为我们确实缺乏必要的算距离的工具，当时也没怎么留意这件事情，所以对于光山到东台的距离这个准确数据我至今都还很疑惑。这时候我要补充一件事，这件事是完全真实的，而且很有意思，我们农村曾经有一个人从东台骑自行车回来过。 一路上，他遇见了很多熟人，那些熟人都跟他打招呼，但他却不理会所有人，只是默默地蹬着车，好像心里有事。当他骑车到我们村的那座砖拱桥（这座砖拱桥在我离开家乡之前就拆掉了，换成了一座愚蠢的钢筋水泥桥）时，一个和他很熟的朋友拉着他的车，问他怎么一副蠢样子。他立刻大叫不好，后悔莫及，说他在算计从海道桥（这座桥的名字下一段会提到）到唐庄桥要蹬多少圈！这下把一切都毁了！后来这个人被大家嘲笑了好久，觉得他真是无聊透顶。我当时也笑了。但是今天，多年以后，我再想起这件事，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。真的，这件事真的没什么好笑的。

海道桥是从我国进入东台市的必经之地。起初，这座桥并不宽，桥面斑驳，大概都是被拖拉机破坏的。后来，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拆了，换成了宽桥。那时候，桥实在是太宽了。从农村骑自行车去东台市，到海道桥之前，要经过西溪。西溪有一座佛寺——我国人把寺庙叫佛寺。佛寺附近有一座宝塔。我曾疯狂地去看那座宝塔好几次，觉得它真的好美。宝塔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农田里。门是铁栏杆，没人守着。隔着铁栏杆往里面看，全是废弃的砖头。别有一番情趣。我爸爸说，很久以前，东台发过一场大水，淹死了很多人。水很大，连宝塔顶上都长满了水草。 直到现在，塔顶上还挂着水草，你去看就能看见。我确实仔细看过了，但是没有发现塔顶上有水草。我回去跟父亲说了这件事，他含糊其辞，到现在也没解释清楚。我只是觉得他在撒谎。

到了海岛桥，我们得休息一下，因为骑了很久，马上就要进城了！有时我会站在海岛桥上，看着桥下有人撒网捕鱼。很多网都是空的，但突然有几条大鱼被网住了。那些鱼在我们农村叫鳊鱼，后来我才知道，外地人叫它武昌鱼。海岛桥下有一条大河，河水是黄色的，一点也不脏，我相信那水里能捕到大鱼。真是不可思议。那些大鳊鱼东台，一条大如蒲扇，从桥上看过去，全身泛着银光，非常漂亮。如果人们总能捕到鱼，我就站在桥栏杆边看，直到看到他们再也捕不到鱼为止。海岛桥上有卖西瓜、西红柿、黄瓜的人。我很渴东台，但我没有钱买。 而且买这些东西也有点浪费，我们农村有很多这种东西。

从海岛桥进城，下坡路很舒服，坐在车里不用蹬，就能滑很长一段路，再加几级台阶，就到了纺织厂。这些年，我很少回老家，就算偶尔回去，也是直接从汽车站找个小面包车回乡下，而且那个时候一般都是晚上，所以不知道东台新城的模样。但现在看来，这一切都太美好了。幸亏我并不知道新城长什么样，不然我真的很难回忆起下面这些老城的场景。我打算明年再回东台好好看看新城，拍些照片，所以这篇文章明年大概就写不出来。

纺织厂前面有一条河，河水很脏，河里停着很多船，船夫把所有的东西都倒进河里，河面不值得一看。一眼望去，漂着的东西全是菜秸、烂鞋子，甚至还有屎。我在纺织厂前面的三岔路口停下车，那里有一家煎饼店，卖黄桥煎饼，一毛钱一个，味道确实不错。我饿极了，想吃五六个，可是没钱，就只能买一两个。吃不完就推着车跑，边走边吃。那时候农村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吧。

那个三岔路口在我下面的叙述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。1、如果我一直往东走，就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石板铺成的巷子，巷子很窄，只能行人走，汽车根本就无法通过。巷子两边都是老店，用大木板布置成店面，有理发店，有卖烧饼的，有澡堂子，什么都有，古色古香，真的让人怀念。这条巷子的尽头就是工人文化宫，那时候工人文化宫整天放录像带，多是武打片，很刺激，不过我只看过一次，就碰到了坏人打架。我上初中的时候，工人文化宫大门西边开始放激光电影，其实现在都是VCD了，效果比录像带好多了，不过票价比较贵，周末的时候偶尔会去看看。 音质确实非凡。但后来我们那一带激光电影根本就不让放，听说涉及盗版，看电影只好去电影院了。 －－我在东台看电影最多的地方就是人民剧院了。人民剧院当时就在老街上，经常放一些香港电影，我很喜欢。老街上当时至少有四家电影院，除了人民剧院外，还有一家小书店和一家蛋糕店对面的电影院，新华书店旁边还有一家电影院，至于叫什么名字，我都忘了。 2、如果我住在北边，沿着盘山路走，可以到北关桥。北关桥有一家肉类加工厂，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。 东台古城老街应该是从北关桥开始的，很长，到范公堤结束。 如果你走第一条路，穿过小巷，也可以到老街，到老街的地方在工人文化宫附近，那里很繁华，有很多摊位，修鞋的，渔具的，衣服的，很热闹。

无论我走哪条路，最后都会到达老街，老街是东台老城的精华所在。但现在老街已经全部拆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宽阔的道路和旁边宏伟的建筑。看似可以证明经济发展得很好，但实际上，我们永远失去了某种诗意。在老街，我最想去的地方是百货大楼。你知道那时百货大楼对我意味着什么吗？最简单的形容就是“世外桃源”两个字。在百货大楼里走走看看，感觉自己好像见过世面。百货大楼里有很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，尤其是文具柜台，有很多种铅笔和圆珠笔，真是让人眼花缭乱。至于钢笔，太贵了，我根本不敢看。我记得那时百货大楼生意很好，偶尔过节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，就像一个集市。 那时百货大楼前停放着很多自行车，密密麻麻，如果停的时候不记得位置，出来的时候根本找不到。我很怀念那时的百货大楼，让我真正感受到身处城市的感觉。现在，无论去什么繁华的商场、购物中心，都觉得马马虎虎，没什么特别的。但那时的百货大楼让我着迷，让我向往城市生活。小学的时候，我们班有个同学家就住在百货大楼旁边的巷子里，我们都很羡慕。

百货大楼对面，有个小邮局。小邮局里有很多杂志，色彩缤纷，我买了一本故事书。小时候买过故事书，后来开始买童话王。小邮局里有一男一女，女的好像很喜欢打扮，平时就是卖杂志的。我打赌，就算是现在，如果我见到那个人，也一定会认出她来，因为每次进东台市，我都会向她买故事书。

东台老街是一个非常繁华的记忆，在我看来，它的繁华会超过现在，无论新东台城建多少高楼大厦，也永远达不到昔日的繁华。我从百货大楼出来，开始沿着老街一家一家地看新华书店。老街上有好几家新华书店，包括电影院旁边的那家。我在那里买到了人生中第一盘磁带，是姜昆和冯巩的相声。那盘磁带我听了整整一年，每天都放。我真的很感谢那些苍白却美好的日子，是它们教会了我现在的幽默感。现在，我很少能如此用心地去听或看一样东西。过去的回忆是那么的平静和纯粹，而现在的生活看似充实其实很脆弱。新华书店是当时学生时代最有趣的地方，里面摆满了书，有很多我们需要的东西。偶尔，妈妈会陪我去东台城，一起逛逛新华书店。 看到想买的书，我总会看看价钱，如果太贵，我都不好意思开口，默默地把它放回原位，一句话也不说。要知道，妈妈从来不想让孩子失望，如果孩子真的喜欢一样东西，妈妈总会想尽办法让他满意。但孩子也应该理解妈妈，不要让妈妈太伤心。那时候买书是看价钱的，盗版还没有现在这么猖獗，价钱就是那样，除了新华书店，没有别的地方卖书。

除了老街，洞庭桥东边还有一家新华书店。我记得新华书店好像是东台最大的新华书店，每次回城我都会去那里看看世界各地的故事书，流连忘返。虽然我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孩子。后来，新华书店开始卖很多音像制品。我偶尔会留意磁带，但从不买，因为磁带太贵了。我父亲讨厌任何流行歌曲，那些东西真的是一种奢侈品。我经常趴在柜台下面看柜台上的东西，一躺就是很长时间。我很难想象我当时在想什么，躺在那里能看到什么。但我只知道那些东西很美，很迷人。我不得不这么做，只有这样我才能变得安静。

在介绍洞庭桥所在的主干道之前，老街上有一个地方需要说明一下，就是博物馆。东台博物馆我没去过，在老街上见过几次东台博物馆的招牌，按照指示去，结果只碰到了关门的。博物馆好像是东台某位名人的故居，我忘了是谁了，就在一条小巷子里，巷子里古朴典雅，绿意盎然，非常幽静，看上去确实像名人住的地方。另外从老街到体育场还有一条小路，路上有一家红兰山庄（我记得这个名字，但记不清了），那里的鱼汤面做得不错，味道不错。红兰山庄的鱼汤面我吃过几次，但东台市做鱼汤面的地方很多，我很容易分辨出哪个地方好吃，哪个地方差一点。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认识鱼汤面了。 在此之前，我只知道吃，却不知道怎么尝。有一件事我必须说，离开东台后，我再也吃不到鱼汤面了。偶尔自己做做，但永远没有在店里吃的好吃。

从红兰山庄到体育场，拐两个弯就到了洞庭桥所在的那条大路。马路对面就是我在最后描述的新华书店。——洞庭桥所在的那条大路的名字我记不清了，只能这样解释了。洞庭桥以东，马路很宽。有时候我会沿着那条路往东走，不知道走了多远，直到走到一个荒凉的地方，才意识到已经走到尽头了。那时候我小，不认识路，按理说走到达马就没什么好看的了，但过了达马，我总要往东走很长一段路。

洞庭桥以前只是一座小桥，不长，桥西边穿过老街，从老街上下来的路上有很多卖鱼的，一带就像一个小集市。当然，洞庭桥西边往城北还有一座桥，那座桥和北关桥平行，在同一条河上。从这座桥往东走，还有一座河多桥和一座二女桥。这两座桥我以后再讲。

从洞庭桥往东走，桥下就是集邮公司。我小学、初中的时候喜欢集邮，周末去城里的话，总会去那里看看。周日那里会有很多集邮爱好者，交流，做些生意。还有一些卖假铜币的钱币收藏家，后来卖旧书的人也很多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发现那些集邮爱好者

真正的面孔其实是一群邮票商人。之后，我逐渐离开了这个行业。至于我辛苦收集的邮票，至今还锁在我国的一个抽屉里。

忽略邮票公司，因为普通人可能不太关注这个地方，东边从洞庭桥到街心公园这一段其实也算是商业繁华地段了。以街心公园为中心，可以很轻松的找到人民百货、华联大厦，以及后来的星地超市。当然还有一两个大型商场名字我忘记了，实在想不起来。街心公园里有一个靠近人民医院的小楼，里面放着录像，我在那里看过几次，觉得环境一般，不如工人文化宫。街心公园里偶尔会有一些表演，比如动物展览、人妖表演，我出于好奇看了几次，后来就再也没看过了。这里要特别提一下人民百货和华联大厦，因为我对它们印象很深刻，确实是两个历史悠久的商业。人民百货不用我多说了。 大概相当于百货商场之类的老字号吧。华联大厦当时有个地下商场，刚开业的时候很有名，几乎很多人都是冲着名气去的。我曾经在那里买了一块黑梅花手表，六十多元，现在还记得很清楚。还买了一块橡皮泥和一把乒乓球拍。我当时的老师从我书包里拿出橡皮泥，扔到了学校后面的河里，他真是太不讲理了，我决定恨他一辈子，不过现在差不多都忘了。那把乒乓球拍我用了好长一段时间，我觉得我现在的乒乓球水平还不错，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，那把球拍我一直用到高中。华联大厦旁边就是河多桥，过这座桥就可以到城北，就是我上面说的。我经常从这座桥去城北，因为那时候我有一个阿姨住在海欣小区。 我每次进城，中午总会去她家吃饭，这样可以省下一些钱。

从街心公园往东，一直走到大马，这段路现在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淡了，几乎没有什么。唯一能记得的是一家久久商场，我几乎从来没进去过。至于大马，我要特别说明一下：大马其实是立在路口的一尊塑像，一个人骑着马冲天而起，高约三米。那人好像是新四军战士，手里拿着枪，又好像不是。马蹄弯曲，悬在半空，很有气势。整个塑像呈灰褐色，我乐意地说是咖啡色，但我想那时我还不知道咖啡是什么颜色。——我几乎每次回东台，都会到大马，然后分不清方向，一直往东骑。从大马往北走，就是二女桥。关于二女桥有一个民间传说，传说的由来和情节，我现在已经忘记了。 我只记得以前二女桥下有个服装市场，我就去那里买衣服。我们村里有个男的在那个服装市场做生意，那时候我觉得他家很有钱，能在城里做生意，怎么可能没钱呢？我妈带我去他家买衣服，结果被那个市场里其他店家的衣服吸引了，那时候我觉得城里人真是花样百出，眼花缭乱。

汽车站在大马附近，当然现在的大马已经拆了，我们再也找不到以前的记忆了。而且现在的汽车站也是新建的汽车站，以前的汽车站在现在的新汽车西侧。那时候的汽车站现在成了老汽车站，只发东台各个乡镇的车。我每次回家都要去老汽车站找车。那时候也有两个汽车站，除了现在的老汽车站，在街心公园南边还有一个。——这段话听起来像绕口令，但老东台人一定会听得懂。汽车站就是这样变的，只有小偷没变，东台汽车站好像总是有那么多小偷，不知道是有关部门不愿意抓还是抓不到。

在东台老城的记忆中，最后要说的一个地方就是3D影院。我不知道3D影院的名字是怎么来的，但我从来没在那里看过3D电影。高中的时候，每个月放假回家前，我都会去3D影院看一次电影，很感谢它。现在我之所以是个电影迷，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这个爱好的。不知道3D影院现在怎么样了，如果明年我回家的时候它还在，我一定会再去看看。那时候3D影院的条件很好，忘记有多少个频道了，但音效比露天电影好太多了。3D影院的位置在街心公园的南边，过了它再往前走，就能到老街了。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，不停歇，就到了人民公园。

我小时候很喜欢去公园，其实我们那一代人都喜欢去公园，不只是我们这些小孩子，我妈妈也喜欢。我妈妈经常说，如果我考得好，她会在星期天带我去公园，以此来诱惑我。这种诱惑，和现在的“你考得好，暑假带你去马来西亚”是一样的，意思是公园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地方，如果真的能去，那该有多美啊。当初我想去人民公园的时候，也没机会去，长大了可以随时去的时候，就没心情去了。这就是天真的衰落。有一次，我带初恋去了人民公园，那天从公园出来，外面下着毛毛细雨，我记得很清楚，她坐在我的摩托车后座上，头上顶着我从公园里摘的野花。 如今我26岁了，我想我没有过得这么好。人民公园美吗？在我的印象里，它很美。但更美的是那里的人，我的初恋。在初恋面前，我无法形容人民公园的美。它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公园都没什么不同。但我的初恋只有一个。

城里的人比农村的人聪明狡猾多了，我们农村人当时是这么说的，我也这么认为，现在很多年过去了，我却不这么认为了。其实城里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，他们比我们更缺少农村的记忆。比如现在我能回忆起那段城市生活，他们却无法回忆起农村的生活，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去回忆。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，有些东西是永恒的，那就是悲伤。时间的流逝对人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悲伤。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，偶尔会有莫名的激动，东台老城的记忆，老街，工人文化宫，新华书店，华联大厦，3D影院，这些地方，让我有一种失落感。真的，我们回不去了，过去总是美好的，对吧？

有些东西我是知道的，比如东台师范大学，比如人民剧院大厅里的游戏机，比如体育场里的游泳馆等等，我不需要多说，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东台这个名字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。想到这里，我突然意识到我叙述的毫无意义。如果有一天有人问我喜不喜欢东台，我会说喜欢，虽然这里真的缺少美丽的风景和繁荣的经济，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乡，那里有我很多童年的梦想。上次回老家，我也在街上走走，那些新建的商场、步行街，对我来说越来越陌生，我有种失语的感觉，跟谁都说不出来，似乎东台已经不再是我原来那个城市了，老街也变了，几乎不能算一条街了。东台的标志性建筑是什么？重要吗？ 有什么地标建筑能比原来的大玛更令人印象深刻？或者，贫困的岁月实际上比富裕的岁月更能让人感到充实？

从东台古城到东台新城，我真的说不出来这里到底变了什么，我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，但归根结底，我觉得我们失去的远远多于得到的。从东台到光山，可以直接从新汽车站打车过去，也可以走几步到老汽车站再坐中巴车过去，差别并不大。上车后，沿途会经过海岛桥、西溪、茨朗，还能看到路两边一望无际的杉树——家乡的风景，是在东台古城的前面，还是在后面，我说不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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